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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入口一进去，一眼望见的便是刻意筑高的比武场，像平地突起的一座小山丘，观战台隔的较远，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人影晃动。
参赛者慢慢聚拢成群，有条不紊的分为三组。杜晏之看了看年岁更长的持竹牌与骨牌的人，慢慢挪到持木牌的一组。
相比于另外两组的杀气腾腾，木牌组就显得可亲多了。十几岁的少年们踏在成人世界的外沿，青涩之下是一颗依旧纯净的赤子之心，双眼不认名利只认义气，只一会儿这群年龄相仿脾性相投的少年便打成了一片。
“各位听我先说一句，”其中一个少年身形很瘦，说起话来倒是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哪位兄弟遇上我了可千万手下留情，我这右胳膊才被我爹打断，接上还没多久，再断一次那可就废掉了。”
人群中一片哄然大笑，有人直起身子起哄道：“那可不行，那叫作弊！”
那少年苦着脸道:“要不是被我爹逼着，谁愿意吊着胳膊来比武啊！”
杜晏之站在人不那么密集的地方，闻言笑道：“行啊，让你。咱们有什么好处？”
众少年一听，齐齐拍掌响应:“不错！请我们上酒楼，就让你一把！”
杜晏之跟着发笑，目光却渐渐放远，拉成一根细线，不轻不重地黏在场内的另两批人身上。
衣襟内贴胸口的地方，还放着顾栖筠之前塞给他的一叠黄纸符咒。
顾栖筠虽不靠谱，但也绝不是无缘无故拿人消遣的人。这场比武绝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
他们这群十来岁的只能持木牌的少年不是威胁，那持竹牌的呢？持骨牌的呢？会有异心吗？
为什么明明有危险仍放他参赛？顾栖筠到底在防备谁？
杜晏之在一片喧嚣中按捺下满心疑问，勉强将力气运转到握剑的右手上，心底无缘由涌上一股被蒙在鼓里的恼怒，又隐隐泛着一分因牵扯到顾栖筠产生的委屈与酸楚。
真是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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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战台。
离比武开始还有几炷香的时间，受邀观战的人七七八八来的差不多，无论是在帐内指挥过几次战役的水军军师，或是实打实开过战船拿炮轰人的将领，都恰到好处地压抑住了久居上位的骄矜气，低着头，专心致志盯着眼前的三分地，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尊泥塑偶。
观战台上所有人僵着脖颈，被突如其来的惊吓炸出了脑门上一溜儿的汗珠子。
……娘的，为什么堂堂江北水军营的提督会亲临一个小小比武？也没听说有哪位不得了的人物要来啊？江北营一堆军务不要管的吗？我们到底犯什么贱要来观这个战？
底下的一排人心思各异，坐在首位上的傅令远总是气定神闲的。
他命人撤了硬木椅上的软垫，半阖着眼，略显苍白的脸上不带金石铿锵的杀伐气，乍一看反而像位人至中年的清癯的教书先生。
他像是本能中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侍立一旁的属下立刻上前，躬身说了几句什么。
傅令远的眼睛突然活泛起来，眼角压上几道岁月磨砺的深刻的皱纹。他低声问道：“当真？”
“是。已经派了士兵前去侦查。”
“那人……他不愿见我？”
“他说不便打扰，未做停留。”
“好。”傅令远摩挲着手上薄茧，再次投向比武场的目光仿佛锐利了几分，吩咐道，“护好那个孩子。”
“是。”
傅令远扫过空中猎猎飞舞的江北水军营大旗，默默过了一遍早已烂熟于心的名单。
名单上的那些人，要么私吞军饷尸位素餐，要么暗通款曲勾结外寇，尽是些养在官制内的蛀虫，嚼烂百姓骨，吮尽社稷血，一点点掏空本就不济的大宋国力，傅令远早欲除之而后快，只是差了一个时机。
如今小殿下拱手献上一份大礼，大概也是难以完全舍弃这份曾并肩作战的袍泽之情，终归不忍看着国师倾尽心血打造的水军支离破碎，化作一摊泡影。
还有那个孩子，颇得小殿下重视……似乎是杜家的三少爷？
傅令远怅惘地叹了口气，挥去近日萦绕不去的年老体衰的无力感，再睁眼，依旧是那个守一方疆土，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江北水师提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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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前夜，凌晨时分。
一队潜伏在黑暗中的人马列阵而立，手持轻剑，黑布罩面。
为首的人蓦地将手往下一压，他们便训练有素地四散开来，像一条条汩汩流动的暗河，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注入表面太平的潼乡小镇。
尸体横陈的小巷被他们甩在身后，一时寂静无声。片刻后，一白衣人从围墙后悄然跃下，靴子直踏进了一地血污。
顾栖筠眼尾淡淡扫过死不瞑目的巡逻兵的脸，面上无波无澜，只是哼道：“出息。”
他不握扇的手捏了个诀，那群人必经之路上的景象无声无息地一闪，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领队的人最为警惕，他向四周一扫，心中一悸，心道：“不对劲。”
他果断打了个手势：“停下。”
“统领？”
原定的路线是在在这个分叉口向左，绕一条基本清理干净的路潜向江左提督府。
领头的人扭过头，问道：“我记得，右边的岔路早几日已被暗中封死了？”
队伍中负责探路的人出列，看见右边望不见头的黑暗，脑门上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回统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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