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公司有规定，收粮的时候不能抽一口烟，那怕是自己的烟都不行。”程兵连连摆手，大大大大老板就在后面看着呢，你这不是给我上眼药吗？他赶紧帮着李启发把蛇皮袋抬过去，然后拿出一根有着锋利尖头尾部带漏斗的铁管插入蛇皮袋中，里面的麦粒就流入漏斗当中。
看到这一幕，李启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睛定定地看着程兵将麦粒放在掌心看成色，再送进嘴里咬尝湿度，然后笑眯眯地报出检测结果，“一级，过秤吧！”
“一级？我交了这么多年公粮还从来没有被评过一级！”这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让李启发呆住了。
“颗粒饱满，不完善粒小于百分之六，杂质小于百分之一，含水量也达标，这不是一级小麦还能是啥？三毛一斤，我看看你送了多少斤过来！”程兵麻熘地过称报数，旁边的财务人员核实数字，然后数钱递给李启发，并让他在收据上签字按手印。
“没想到啊，没想到，卖了这么多年粮食，终于卖出一级粮了！”李启发拿着钱直摇头，他也算是村里有名的种粮好手，每年他家的小麦都是二道湾村最好的，可不管他怎么用心种，到了粮站顶多就是二级粮，他一直不服气，可又不敢跟收购员吵架，今天他的劳动成果终于得到了公正的评价，又怎能让他不感慨呢。
而且一级小麦比二级小麦贵两分钱，他卖了两千斤粮食，算下来可以多拿了四十块，够给孙子交一年学费，剩下的还能给他买些作业本和书了。
“程师，你现在咋这么好说话了？”李启发本来都拿着钱走了，但还是没忍住回来问道，这个疑惑要是得不到解答，他今天晚上估计都睡不好觉。
“规矩变了么，以前收的粮食是好是坏，是多是少，跟我都没关系，我每个月还拿那么点工资！现在的话，公司有要求，干得好要奖励，干得不好要扣奖金，我那怕是为了多拿点钱，也得把你们招呼好了啊！这样你们才能多送点小麦到我这儿来不是？”程兵实话实说。
“这规矩改得好！早就应该改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再拉两千斤粮食过来卖给你！”李启发现在也不想着多存粮食了，就打算现在赶紧卖了。
“好，谢谢你支持我的工作，你先在旁边歇一会儿，等新富忙完了让他用拖拉机拉你回去，再送你过来，我估计他也想多买点！”程兵伸手往旁边一指，“旁边有茶水有碗，都是免费的，你们自己打着喝！”
李启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边临时搭了个凉棚，凉棚里面有桌椅板凳，每张桌子都放了一摞碗、一大桶茶水、一大盘瓜子，这些都是李未为他们准备的，花不了多少钱，却可以让这些送粮来的农民产生极大的好感。
“要是以前交粮都是这样，我们那还用得着提心吊胆幼！”李启发舀了一晚茶水，喝到嘴里甜丝丝的。
不远处的李启云想的更多，“其实这点事情让粮站办他们也能办得到，但是以前为什么就不这么办呢？”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粮站的收购点，那里还是老样子，收购员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抽烟，就算交粮的人比过去少得多他们也不着急，反正国家定的公粮数字是死的，你们迟早都得交，至于今年要交的粮食总数减少他们就更高兴了，国家收的粮食少了他们就能少干活，不减工资少干活，这谁不愿意啊？
可能唯一的缺点就是今年收的烟也少了，但是没关系，刚才程兵过来的就给他塞了一把阿诗玛，整包烟可比零散的香烟有派头多了！这也是惠农所有收购员都要做的工作，突然出现竞争对手，粮站肯定会有意见，就算上面的领导已经被李未说服，下面的收购员还是有想法，送上几包烟换个对方不坏事儿，这笔账惠农还是会算的。
“二级，拿去过称？”粮站的收购员吊儿郎当说道。
“我刚在旁边卖粮人家说是一级，咋到你这儿就成二级了？”有人没忍住，同样的小麦，多走了几十米路就降了一级，这谁受得了啊？几十块钱的事儿呢！
“我说二级就是二级，你不愿意交就拉回去！”粮站的收购员还是那句老话，反正粮食又不是给他家收的，他要是不交自己还能少点事儿来着。
可每年的公粮都是定好了的，就算评级降低、拿到手的白条变少了，来交粮的农民还是不得不交，交完提着空蛇皮袋离开，刚过路弯就是一顿破口大骂，骂完指天发誓，以后除了国家规定的公粮，再有多余的粮食一粒都不送到粮站，全部卖给惠农去。
一条街、两个收购点，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气氛，从惠农这拿着现钱离开的一个个面露喜色，有些还舍不得马上走，钻进凉棚喝着茶水、嗑着瓜子和亲朋好友吹牛聊天；从粮站被刁难后拿着白条离开的，一个个都板着脸，转过路弯就开骂。
这种现象在河阳各个乡镇都同时发生着，引发的后果是粮站只能收到保底公粮，再多那就真没有了！而惠农的收购点前面则一直排着队，家里只要有多余的粮食，他们都会送到惠农这儿卖！
那怕收购价一样也要卖给惠农，一个冷言冷语被刁难，一个和声细语说好话，只要是没病的都会选择后者吧？而且人家这边评级更加公道，还能多卖些钱。
这一现象引发的后果是河阳粮食局今年的粮食收购量远远低于过去，虽然按照现在的进度也能完成国家交代的任务，但是总收购量还是比临近几个县低；比过去低不怕，比周边县低那就有些不太好了，县粮食局的领导马上就担心起来，全市垫底肯定要吃挂落啊。
“干脆让惠农先停几天吧？等我们把粮食收够了再让他们收？”他们的老毛病又犯了，业绩不好从来不考虑是不是自己有啥地方做的不对，而是打算用行政手段打击竞争对手。
然而李未可不是软柿子，局长想了半天也没敢下这个命令，只能给惠农负责粮食收购的人打过电话询问。
电话打完，他的脸色马上变得好看起来，“不管了，继续让惠农收，刚才已经说好了，到时候我们这边缺多少粮食，他们就给我们补上！保证不会让咱们河阳粮食局在全市垫底！”
“这我就放心了！”粮食局的领导们顿时喜笑颜开。
甚至还有人冒出了这样的想法，“照我说还不如直接把我们的人撤回来，让惠农代我们收粮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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