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席沐儿的睡颜上,她悠悠转醒,惊觉自己仍以抱膝的姿势坐在廊下,身上搭着一条薄衾。
又是彻夜未归。
“夫人。”嫣然端了铜盆走过来,“该梳洗了。”
沐儿捶了捶麻掉的腿,半晌才立起身来,“嫣然,以后若是我睡着了,记得叫醒我。”
嫣然一怔,望着堆在墙角的薄衾若有所思,欲言又止,跟着她进了屋。
席沐儿梳洗过后,换了一身淡绿色的襦裙,在铜镜前照了又照,终是觉得太过素淡,“嫣然,你过来瞧瞧,是不是淡了些?”
“夫人,敷点脂粉会好一些,你的脸色太过苍白。”嫣然上下打量,心中不免叹气,方将养了几日,这番折腾之后,脸颊又小了一圈,眼底一片淡青,透着些许憔悴。
席沐儿甚少敷粉,唤了嫣然为她打扮。
妆毕。淡妆清爽,颊透酡红,眸光流转,别有一番风情。
“嫣然,去把备好的早饭装进食盒里,我给六爷送去。”席沐儿提起裙摆,款款而行,灿如夏花的笑脸上淌过一抹倔强的坚决。
嫣然只得照办,目送她迎着朝霞远去的身影,甜美的笑容悉数敛去,眸底风起云涌,阴云密布。
夏荫浓郁,参天古木绿意盎然,枝繁叶茂。
席沐儿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道,来到蒲师蘅的新院落。此处院落正处于蒲府中轴线上,排在蒲家嫡长子和次子的院落之后,足可见这门亲事对他有着何等重要的意义。不仅仅是他,对蒲府众人亦是如此。
此院取名栖荷苑,因离荷塘最近,地势较高,夏日居于此处可将整个荷塘的美景尽收眼底,故而得名。
一路行来,荷香扑鼻,她却无心流连。
进了栖荷苑,门口的守卫一见是她,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都是六爷手下的暗卫,深知席沐儿是少主的心头肉,自然是不敢多加阻拦。然而,爷又曾吩咐过,在他未醒之前,谁也不见。
正当犹豫之时,小松澈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六爷还未起。”
席沐儿讶然,平日他总是早早起身练功,甚少懈怠,特别是在他遇袭之后,他更是专注,风雨无阻。眼下,碧空如洗,日头高挂,正是练功的好时节,他又怎会疏懒。
“无妨,我去叫他。”席沐儿捧了食盒,抬步要走,却被澈也拦在身前。
“夫人,六爷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他。”
沐儿垂眸,长睫微颤,语调凄凄,“澈也,于我需要这般见外吗?”
“这……”小松澈也也犯了难,眉眼闪烁,不敢应答。
沐儿见他仍是不肯让开,抬头迎向高升的太阳,七月流火,光如白炽,不消片刻,已是汗流颊背,“那我便站在这里等他。”
“夫人,您这不是为难属下吗?”若是席沐儿因此沾惹了暑气,少主难免又要怪罪。可是,若是放她进去……
“是你先为难我的。”沐儿不以为然,抬袖拭去额间细汗,“你若放我进去,哪还有这些事。若是我热晕过去,你说你家少主又会如何?”
小松澈也不得不服,侧过身让出一条道。这几日来,少主都会在入夜之后回一趟雅园,见她在廊下沉沉睡去,心中纵有万千不忍,也不敢将她抱回屋,生怕被她知晓。可是,席沐儿如此玲珑剔透的人儿,又怎么不知他的心思。纵是不闻不问,也不能让她离开蒲家。
且说席沐儿推门进屋,一股呛鼻的酒气迎面扑来,熏得她退了半步,吐纳调息。
阳光斜斜铺了进来,洒落一地金黄。
顺着那片金黄望去,只见几个流金淡彩的酒壶以各种不同的姿态倒在地上,酒渍点点,壶盖早已不知所踪。
沐儿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凌乱的酒壶,越过正中云母屏风,朝里屋走去。
屋内光线充足,阳光穿窗射入,榻上之人侧身卧着,上身光裸,光线打在他蜜色肌肤上,似踱了一层金灿灿的光,将他后背的伤疤毫无遮掩地摊在阳光下。
沐儿眼眶微涩,颤抖着抚上那一道道为她而落下的疤。伤口早已结痂脱落,露出长出来的粉色新肉。
那日他被打得皮开肉绽,却硬撑着与父亲争辩,只是为了让她免受责罚。烈日炎炎之下,他背脊挺直,如同天神一般矗立着。他心甘情愿受罚,却不愿让她承受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惩诫。他重伤在身,却夜夜宿在廊下,陪她伴她,怕她孤单一人,无法成眠。
身上的伤终有一日会痊愈,只留下淡淡的伤痕。
可他心中的伤口呢?
他放弃了拥有幸福的权利,甘愿任人摆布,就此沉沦。只是为了成全她的自私。她席沐儿何德何能,能得此一人倾心以对,叫她如何转身离去,如同未曾相遇。
蒲师蘅倏地转醒,不甚清醒地抓住背上的那只手,往外用力一拧。
“啊……”沐儿惊呼,疼得她小脸皱了起来。
手指滑腻的触感,让他力道一松,眸光转瞬清明,顺势将她带至身前,“可有伤着?”
沐儿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娇嗔道:“你说呢?”
“让我瞧瞧。”说罢,撩高她的衣袖,露出她粉藕般白皙的手臂,臂上两侧赫然印着五个指痕,红肿淤青。她的手臂那般纤细,似一折就断,哪经不起他掌下的混沌力道。
蒲师蘅懊恼不已,“下次别静悄悄站在身后,万一我收不住力道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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