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下午的时候……”韩雪低头，还没说完就被钟博打断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钟博伸手摸了摸韩雪的头，他说：“我宁愿你对我凶一点，也不想你跟我冷战。”
韩雪沉默了。
钟博接着说：“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也特别凶，总是欺负我。你这次回来后，变得冷冷的，反而让我感到陌生，直到下午的时候，我才发现你还是我的霸道妹妹。”
“我……小时候很凶吗？”
钟博笑着说：“嗯，特别凶。你一生气大家都怕你。”
韩雪轻声说：“我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她接着问：“我小时候是怎样的……你喜欢我吗？”
“嗯，喜欢。”钟博点头说，“你是我心中想要的妹妹样子。
“可是，你不是说我很凶吗？”
“你很凶，我也很喜欢。”钟博说。
钟博的身上落满月光，朦朦明媚的月光，让他的脸发光，他一边说，一边露出温柔的笑。
他说：“你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多么可爱，但我还记得。你还是小婴儿的时候，爱笑不爱哭，脸红红的，笑起来大大的眼睛弯起来，让人也想要跟着你笑。不过，现在想来，你的坏脾气，在婴儿的时候就出现了，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就咿咿呀呀捏着拳头抗议，让人总是忍不住逗你。”
韩雪听得出来哥哥话里流露的温柔，在他的视角里，所有人都深爱着她。
她转过头，看着哥哥。
仿佛有所预感，同一时间，钟博转过脸，温柔地看着韩雪，两人四目相对。
钟博看到韩雪憔悴无精打采的脸，和呆滞的眼神。
韩雪看到哥哥脸上的笑，和眼里极力隐藏的悲伤。
韩雪率先移开了视线，她低下头，看着穿着拖鞋露出来的脚指头。
钟博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摸了摸韩雪的头，说：“以后别做傻事，你会让很多人担心你的。”
韩雪轻轻地嗯了一声。
“回去吧，夜寒露重，在外面待久了对身体不好。”钟博说。
于是，两人起身，回到病房。
*
第二天下午，韩雪说要出院。
她说：“我不喜欢医院，睡不惯这里的床。”
“可是……”
韩雪接着说：“你也问了医生，他不是说我已经没有大碍了吗？”
钟博犹豫片刻，就说：“那……”
“我不会跟你们一起住，也不想要你搬过来跟我住。”韩雪知道哥哥心里想什么。她回来这么久，他一直不放弃说服她搬去同住。
韩雪为了让钟博安心，她接着说：“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乱吃药了；密码，我不会再改，你随时什么时候都可以来。”
钟博沉默。
他以沉默表示拒绝。
“这次……只是一个……巧合。”韩雪垂下眼睑，她说：“我没那么想死……我控制抑郁的药刚好吃完了。”她抬起头，看着钟博，认真地说：“我会好好吃药，配合治疗，不会再做傻事。”
钟博长叹一口气，他说：“你不搬来跟我们一起住，也不让我搬去跟你住——可以，但是要在你房子里装摄像头。”
“不行。”韩雪想也不想就拒绝，“你这是侵犯我隐私。”
“那我不同意。”钟博也很坚持。
两人僵持下来。
过了一会儿，韩雪说：“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对吗？”
钟博看着韩雪。
她说：“你一早就知道我有病，只是假装不知道，对吗？”
钟博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韩雪说：”那你知道我在医院住了多久吗？一年，整整一年。”
韩雪自嘲道：“医院我住怕了，每天要吃药打针，被人问来问去——我太讨厌这种感觉了。这会让我觉得，我连人都做不成了。”
“不是的……雪儿……”
“哥，”韩雪认真地看着钟博说，“我想回家。”
钟博知道，这时候不管他说什么都没办法劝服她了。于是，他退一步，说：“好，我们回家。”
说完，他离开病房，给韩雪办理出院手续。
*
韩雪回到家就被钟博劝着回房间休息。
但是，她半躺在床上，拿到手机之后，给鲍勃尔打了国际长途电话。
这一次住院的事，韩雪不打算告诉阿瑟和威廉，不过可以告诉鲍勃尔。
鲍勃尔既是心理医生，也是她的朋友，韩雪抗抑郁的药已经吃完，也要通过他拿到最新的药，所以，于情于理都应该告诉他。
电话接通后，韩雪在电话里平静地陈述了事情发生的过程。
鲍勃尔安静地听着，直至韩雪复述完。
他说：“夏洛特，你很棒，很勇敢。你是十分优秀的女孩。”
“鲍勃尔，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韩雪说，“而且，这不是值得称赞的事——毕竟，我……”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可以是小女孩。”鲍勃尔说，“而且，夏洛特，在这件事里，你已经做的真的非常好。你知道，抑郁症并不是容易治愈的病，除了药物治疗、物理治疗等手段，我们能够做的是等待。在这件事里，你让我感到骄傲又惊讶——你自己可能没发现，你的复原力，比以前强太多了——你看，现在不是能够冷静地看待已经发生的事情了吗？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韩雪听着鲍勃尔话，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这到底是鲍勃尔安慰她，还是确实这样。
鲍勃尔继续说：“夏洛特，你需要的药，我会准备好带过去给你——所以，下周我去中国，你愿意接待我吗？。”
韩雪对鲍勃尔的决定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她说：“好，我等你。”
*
对于鲍勃尔要来中国，韩雪感到有点高兴。
不过，她有些有犹豫，要不要告诉哥哥，让他跟鲍勃尔接触——如果不告诉他，他知道以后会生气。毕竟，这段时间，他肯定会对她严加看管，想要瞒着他偷偷跟鲍勃尔接触，实在不容易；如果告诉他，担心他不高兴，迁怒鲍勃尔。
总之，不太好决定。
就在韩雪为此烦恼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哥哥忙碌起来，家里、学校两处跑。
他本来每天来一次，变成了两三天来一次。
这让韩雪拥有自己的秘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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