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没多久,父亲开始咳嗽,像感染了风寒。但是吃药也不见好转。渐渐的,他拇指开始肿胀,像一根根巨大的红萝卜。迪奥肩负起家庭的重担,每天出门寻找生计。安妮塔很少被允许出门,只能打理打理院子的花,有机会可以卖给花店老板。其余时间,就是照顾不是昏睡就是喝酒的父亲,在他大吵大闹时安抚他。
“安妮塔——我的女儿——”病倒的男人歪在床上,濒死野兽一样哀嚎道,“我的酒——安妮塔——“
他睡在那个漆黑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像火焰一眼,依然在安妮塔不经意的夜晚里,潜入她的梦境,灼热炙烤着她。她拿着酒站在房门口,久久不敢进去。幼年的恐惧感至今残存在她心间,像作乱的野兽,让她忍不住颤抖。
之前他一直窝在客厅里,很少愿意回房。所以安妮塔正常的照顾他,但这一次…这间房间不一样…
“进来,安妮塔!”男人在床上翻了个身,瞧着在门口的安妮塔。
安妮塔喘了口气,慢慢走向父亲。她把酒递过去。
男人吨吨地喝,像从沙漠里逃荒出来旱了三天的旅人。不一会儿,就见底了。男人不满的摇了摇瓶子,肥硕的身体因为酒精刺激开始抽搐。他看向安妮塔,“酒呢?”
安妮塔擦了擦手,轻声说道,“爸爸…喝完了…”
“啊?!”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问道,“我的酒呢?!”
安妮塔能感受到这扑面而烂的酒气。太阳穴跳的越来越厉害,脑海里开始回荡起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她努力压制下这股干呕感,“爸爸,这是家里最后一瓶酒了。”
“你说什么?”男人晕乎乎地说,仿佛听不懂安妮塔在说什么,只是不停重复,“酒呢?酒呢?”
那声尖叫愈来越凄厉了。有些场景开始和那一个暴雨夜重叠,有火焰燃烧的嘶嘶声,和皮带的猎猎声回荡,交织在一起。安妮塔额头浮起一层冷汗,艰难地回答道,“喝完了。爸爸,家里没有酒了!”
男人不理会,只是一直重复一句话。向安妮塔要酒。
童年那段回忆又开始从深渊浮现。她茫然地回过头,那扇半开的大门,和梦里一模一样。她失重般晕头转向,有火焰噼里啪啦地烧,女人的尖叫穿透火焰。妈妈蜷缩在角落,然后是她窝成一团,胃部又开始火辣辣地疼,火一直烧到她身体里,要把她的一切烧焦。
“爸爸…”她感觉自己在流泪。
男人撇了一眼,终于不耐烦地捡起地上酒瓶,朝着安妮塔,恶狠狠砸了过去。一边咆哮道,“快给我酒!!”
安妮塔僵住了。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酒瓶越来越近,房间黑影里藏着什么东西,女人在尖叫,胃部的火焰越烧越烈。那个她逃避了数年的恶魔又爬了出来,她仿佛再次回到那一晚,被爸爸按在地上毒打。她泪流满面,哀求着父亲绕过自己。但回答的只有全身炸开般热辣辣的痛楚。
理智啪地一下断掉。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夺眶而出。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控制,像失了缰绳的疯马,冲出了束缚。安妮塔跌坐在地上,整个人跨掉了。
她的半身,那个不知名的幽灵少女,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遮住她的眼睛。半梦半醒间,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铃兰香气。
黑暗里,令人作呕的尖叫声终于停止。
安妮塔站在窗前。眺望窗外无边的黑夜。
迪奥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家里一片黑暗,连烛灯都没点起。在这无边的黑夜里,一片死寂。连那个男人的呼噜声都没有。迪奥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他问道,“安妮塔,怎么了?”
安妮塔转过身,清冷地月光流水般泻下来,照亮少女如花的脸。
她喉头一哽,终于落下一滴泪,“哥哥,父亲死了。”
男人死在床上。面色平静,嘴角还带着笑意,走的很安详。他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外伤和血迹,甚至两颊还带着正常人的绯红。只有额头上,一支白玫瑰开着艳丽的花。空气里还有暗香浮动,幽香醉人。
“他让我拿酒,然后用酒瓶扔我。”安妮塔擦了擦眼泪,努力镇定道,“我突然情绪失控,能力暴走,回过神来,他就已经…”
迪奥凑近这具尸体,掰开他的嘴巴。这才骇然发现,这个男人只剩下一具外壳,内里的器官血液全部化为了植物的养分。他现在的身体里都是植物的根茎和枝干。它们将男人吞噬干净,享用完这顿饕餮大餐,才从前额破壳而出,开出最后的白玫瑰。
“我杀死了…”安妮塔终于说出口,“我杀死了父亲。”刚一说完,眼泪又簌簌落下。
迪奥瞧着这具尸体。内心毫无波动,悲伤、喜悦都没有。一点多余的感情都没为这个人渣留下。他站直身体,无悲无喜。你会为死了一只蝼蚁而悲伤吗?
他回头看着安妮塔,问道,“你为什么会哭呢?”
安妮塔一顿,茫然地抬起头,睫毛还垂着一滴泪水。
迪奥伸出手,替她抹掉那抹泪。柔声道,“我说过,我不喜欢看你流泪。”
安妮塔怔怔望着他,“但父亲…我…”
“我知道。”他凝视着月光下她白皙无暇的脸,宽慰道,“我知道,但这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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