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姿逸的手指轻轻摩挲方向盘中央的盾牌纹样：“那一定得加钱，这辆车可是Koenigsegg CC——中文翻译是柯尼塞格，意为刀锋。它的标志与瑞典皇家空军相同。”
唐棣笑了笑：“所以呢？你跟我科普这个，是为了嘲笑我没钱没见识，还是炫富？其实我最喜欢电动车，优哉游哉，速度不超过二十码，耳边风嗖嗖，感觉自己像御剑飞行。”
“车是有魔力的，”晏姿逸悠然道，“古代公卿的车辙就是封地的边界。没有一个国王不喜欢环游，站在车盖上俯瞰自己的领地，路边的每一颗头颅都在臣服：率土之滨，莫非王土。那滋味甚至远妙于一寸一寸抚摸最精妙的瓷器。”
唐棣无可避免地随着晏姿逸的话语想象了一番，他既迷惘、又喜悦地笑了笑。直到他瞥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看到晏姿逸冰凉凛冽的目光，这才狠狠打了个冷颤。
“你知道这辆车多少钱么？人民币五百五十六万。你随便在上面划一刀，就算把你十年的人生搭上也赔不起。”晏姿逸垂下眼帘，显得温和良善，“唐警官，五百万很多么？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五百万就可以买几个少女的贞操、救几条濒死的命？很荒谬啊，不是么？”
“一切都会变好的，你不能否认某些人的努力。”唐棣的头开始钝痛。
“荒谬是对抗荒谬的最佳方法。”晏姿逸回眸一笑，“你完全可以变成比大部分人更荒谬的存在。不过是区区五百万，那算什么？只要你一张嘴，整个乔家都会是你的。”
“我警告你，最好少调查我。”唐棣咬着牙说。
“我来帮你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晏姿逸伸出手，“你多少次无法入睡？那么多人凌驾你之上，你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无他法。前几年的走私案你熬了多久，可最后抓捕的都是些杂鱼，因为顶头的是个大人物，所有人都在帮他掩盖证据，你根本动不了他。你还去金三角潜伏过两年，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半大不小的毒枭，那人又被老挝某高层捞走了。你救过不少被拐卖的妇女，可她们大部分没有谋生技能，相当一部分患上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她们还是过得很惨，你救了她们也跟没救一样。”
“你别说了。够了。”唐棣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直跳，恐惧和暴怒如同汇聚于风眼，晏姿逸知晓太多东西，像一个全知全能的神。
“燕攸望和姜嫄被害的那桩案子，至今未破。那群警察有人对此内疚吗？没有，他们只当这个案子是一个都市奇谈，是个鬼故事，是个有趣的话题。美其名曰‘零号秘案’”晏姿逸一哂，“唐警官，你应该知道，被拐卖的女孩们，每天都望着村口那条山路，第一天，没人来救，第二天，还是没人，第三第四第五……前一天燃起的希望，到了后一天就被抹除。不知过了多久，她们不再望向路口，诞下子嗣，伺候抢掠他们的人。希望就是这样死掉的，那时候每一天的风仿佛都沿同一个轨迹。我也一样。我躲在暗处那么久，无时无刻不在盼望警察来破案。可是根本没人帮我，直到某一天，你出现了。”
“我？”唐棣怔住了。
“几年前，你接受报纸的访谈，你提了一句：职业生涯最大的愿望，就是侦破零号秘案。”晏姿逸目光灼灼，“你和他们不一样。零号秘案之于你，是一个职业理想，但对于我，却是一场战争，不死不休。我需要一个极度强大的盟友。”
唐棣沉默一会儿，低声道：“那你选错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趣味低俗，目光短浅，整天只想还清房贷，别人骂我我也懒得还嘴。我打了个赌，今年如果不破零号秘案我就走人——其实我是真不想干了，找个牛逼点借口而已。”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唯一有点风骨的事情大概是……坚决不投靠乔家。所以你的提议……我没法接受。”
“你不同意？”晏姿逸收敛了所有笑意，“你再考虑一次。”
“我不同意。”
晏姿逸没有反怒，反而轻轻笑了一声。气氛仿佛缓和下来，唐棣刚松了一口气，四周却骤然暗下来。车内的灯被熄灭了，柯尼塞格前的远光灯骤然亮起，全铝涡轮增压的发动机飞速运转，三十二气门同时咆哮，跑车如同一只银白的巨兽，正要亮出它锋利的爪牙。
唐棣这才留意到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是什么停车场，也不是什么小区，那是一条破旧的盘山公路，路上堆满了杂草、砂砾和尘土，一副被泥石流蹂躏过的模样。鬼知道晏姿逸怎么把车开上来的。
他忽然脸色刷白：这是上京市郊区最有名的“死人路！”至今仍未修好！路的尽头是断崖！
“你不听我的话，唐警官”，晏姿逸长叹一声，“那就只能请你去黄泉路上玩一玩了。”
“你他妈有病？”唐棣大声骂道。
“没事，有我陪你。”
晏姿逸话音未落，柯尼塞格就骤然启动，车窗外景色飞速后退，融成一片黑黢黢的夜色，巨大的加速度把唐棣死死摁在座椅上。晏姿逸将油门一踩到底，车速飙升至三百公里每小时。唐棣没系安全带，几个急弯将他摔在车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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