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父潇洒地拍了拍蒋怿琛的肩，他向来是以妻子的立场作为自己的立场的，所以他笑了笑，道：“儿子大了，会撒娇了哈，不错不错。”说完，装模作样捋了捋他那并不存在的胡子，走了。
儿子从小就够听话，这要不做一件离经叛道的事，他爸反而怕他会被憋坏。找个男人一起生活也挺好，最起码不会有那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和矛盾。
两人说好腊月二十九回家，但岑垣送完蒋怿琛后就没了回家的心思，磨磨蹭蹭一直拖到除夕当天早上才回去。岑母的手机握在手里，一个电话犹豫了许久正要拨出去，要等的人却已经进了门。
“妈。”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岑母一人，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看见来人，面上一喜，背却不自觉的微微僵直，笑道：“垣垣回来了，正说让你爸去接你呢！”
岑垣沉默地笑了笑，说了一声就上楼去了。房间还保持着他上次离开时候的样子，这恰好说明没有人进来过，岑垣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那个空空荡荡的柜子，神色感伤。他拍了张图，顺手发给了蒋怿琛。
很快，蒋怿琛回他一个问号。
最近因为谈恋爱的缘故，蒋怿琛看手机的频率明显增加。
岑垣没有再回复，直到此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人们会想要脱单，大概就是想要从这种时时刻刻的陪伴中获取某一种力量吧。和蒋怿琛在一起的时候，对他的喜欢是匀速增长的，反倒分别了，这种喜欢开始呈指数式暴增。
过了一会儿，蒋怿琛发来一张图片，附言：人多，好吵。
大概是一大家人要一起吃年夜饭。
岑垣回道：这叫热闹。
蒋怿琛：你不在。
紧接着又发一句：明天还要这样吃。
岑垣：突然好想你。
蒋怿琛：只是突然吗？
岑垣从图库里找了一张表情包：“是的鸭！”卖了个萌，看着手机傻笑。
楼下传来热闹的说话声，岑垣的祖父母在他爸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他母亲则是独生子女，外公外婆一路捧着她读了大学，不求她大富大贵，只希望她能活得好好的，但是这样的诉求好像并没有清晰的表达出来，以至于后来她母亲的叛逆离家。
所以现在每年过年的时候家里都是只有他们一家四口，冷冷清清。
乍一见这样的热闹，倒让岑垣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他还是个小孩，每到过年的时候，整个村子都是闹腾的，小孩子撒开欢，恨不能在地上打滚，大人们也难得的一反往日的严厉。
楼下，岑母喊了声岑垣的名字，将他从回忆里拉出来，其实过去的好多事他都忘记了，时间确实可以洗刷掉一切，哪怕曾经你拼了命想要记住的东西。
“来，垣垣，这是你刘叔叔，也是爸妈的好朋友，他们一家子都定居在国外了，难得回来一次。”
岑母笑得很开怀，岑父见他照例是吹胡子瞪眼睛的，只是碍于客人在场，不免留了他几分面子，岑飞立在一旁，乖乖巧巧的没吭声。
“刘叔叔好。”岑垣局促地伸出手，掌心里冒出一层层的薄汗，连客人的脸都没太看清楚，想来大概也就是只会见一两面的人了，清不清楚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你好，真是一表人才啊老岑这。”
岑父只顾着笑，没反驳。
“来，这是刘叔叔的女儿，比你只小了四五岁，或许你们还能有些共同话题。”
“你好。”
那个女孩子看了一眼岑垣，笑了笑，脸上带着客气和疏离，一看就不是能轻易有共同话题的人。
“要不你们留下吃午饭吧，做都已经做好了，就添双筷子的事儿。”
岑垣还是头一回看见他妈这么热情好客。
“不了不了，我们本来是想回老家的，后来想着你们在这边就飞机顺道来了，待会儿我们还要转机，这抬脚就要走了。”
刚开始还没注意，现在突然发现这位刘叔叔的声音竟然十分敦厚好听，和他们组里的头牌相比也不遑多让。
话说着，刘叔叔一行便开始往门外走，屋外的风不知何时刮的更猛了，打开门的时候一下子灌进来，冻的人一激灵，也将屋内的沉闷气氛吹走许多。
房子里三个大老爷们相顾无言。
“爸，我不想出国。”
出去送人的岑母还没回来，于是他们大眼瞪小眼僵了好一会儿，岑飞开口道。
“哥肯定也不想出国。”
听到这句，岑垣“虎躯一震”，这个“哥”，是指他吗？出国又是怎么回事？？
“不出国？就你那成绩不出国你想去哪？上大专吗？”岑父专业怼儿子二十年。
岑飞难得的没再反驳，眼睛不停地瞟向岑垣。
“出国？我，我也要去吗？”岑垣吞吞吐吐地插嘴道。
“不然你想在家呆一辈子，让爸妈挣钱你花吗？你以后还要养妻子儿子，出去念个研究生之类的，回来给我打工也比现在好。”
岑垣的手指微微颤抖，在他爸面前他总是嘴笨得像个哑巴。
紧接着，他爸又开口道：“学校我都替你选好了，就在你刘叔叔那边。”
“我不会走的。”
岑垣头一次打断了他爸的话，斩钉截铁。上次吵得离家出走的时候，他都是等他爸骂完再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很无力。在他觉得一切都应该要变好的时候，在他觉得只要他能勇敢地踏出那一步，他就能完美的融入这个家庭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他爸搬家了，彻底地将他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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