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顾栖筠轻轻磨了磨牙，低声骂道：“这帮废物。”
话音刚落，“鱼”的钢铁肚子便破开了一道小口，顾栖筠直直朝着那个方向跃去，刚踏进就有一人迎了出来。
那人一身玄色布袍，从前额到嘴角划拉着一条狰狞的伤疤，但看上去倒是和顾栖筠差不多的年龄。他拱了拱手，眼神上上下下将众人扫视一遍，最后停在了顾栖筠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问道：“江先生？”
顾栖筠略一躬身，依旧是那副懒散的笑意，意味深长道：“见过孟堂孟大人。”
孟堂一点头，转身往船舰深处走，示意他们跟上。
“江先生”面不改色地拽着杜晏之跟在他身后，孟堂走了两步，回头扫了他们一眼。
顾栖筠敏锐地抬头，笑道：“孟大人怎么了？”
“只是觉得这一次的生面孔多了些。”孟堂像是被那道伤疤同时毁坏了容貌和表情，面部线条僵硬的如石头一般，冷硬地问道，“江先生既从天枢院来，可知齐亲王府发生了什么事？”
顾栖筠面不改色应道：“略知一二，‘海龙王’这一次的人手怕是折损了不少吧。”
“齐亲王这一次清扫，我们在东南的眼线基本上断了个干净。”孟堂道，“依先生看，这究竟是有高人从旁辅助，还是我们之中，有人反水呢？”
“这可不好说。”顾栖筠神色不变，意有所指道，“我只道是多事之秋，何止东南，江某久处天枢院，最近可也不怎么太平。”
孟堂僵硬地提了提唇角，手臂一抬将他们往“鱼”最中心的房间引。顾栖筠刚要抬脚进去，孟堂突然出声道：“‘海龙王’宴请江先生，剩下的几位，就请随我去自己的房间休整吧。”
顾栖筠和身后几人对视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就依孟大人所言。”顾栖筠笑了笑，眉眼好看的不像话，突然一勾手将身边的杜晏之拉进怀里，口中说道，“不过这个……不行，江某的事无论大小可不敢瞒着他，烦请孟大人通融一二。”
孟堂的视线在顾栖筠略带暧昧的搭在杜晏之肩上的手凝了一下，犹豫过后还是点了点头。
顾栖筠朝他一拱手：“多谢。”然后半搂着杜晏之往里走，察觉到他的身子有几分僵硬，顾栖筠低头附在他耳旁问道：“怎么这么紧张？放松，只有一点，待会儿宴席上的东西，尽量不要入口，记住了吗？”
杜晏之感受到耳朵传来的热气，身体更加僵直了。
顾栖筠半无奈半忧心地领着他往前走，只见高高的主位上酒肉碗碟泼了一地，浅色纱幔晃晃悠悠地自高处垂下来，隐隐约约露出帘后几道纠缠的身影，女子的娇笑声和铃铛声洒了一室。
顾栖筠负手站在主位下，十分克制地翻了个白眼。
“江先生来了？真是难得一见，快入席吧。”几个女子将纱幔拿金钩勾起来，一个衣衫大敞的中年男子躺在宽大的椅榻上，浑浊的目光朝座下无意一瞥，躺着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他忙不迭地起身，随手将散开的衣袍往胸前一扯，往下走了几步，说话时声调有种怪异的嘶哑：“说起来，本王和江先生合作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什么玩意儿？”顾栖筠略带嫌弃地撇嘴，被他这过于直白的眼神弄的不太痛快，心中暗道，“这也能在江北自立为王，傅令远养的海军难道是一群饭桶吗？”
他面无表情拱手说道：“实在是事发突然，江某又心中有疑，总觉得信件不能达意，还是亲自来见‘海龙王’一面为好。”
海龙王眯起眼，灯光在他青白的脸上投下影子，显得有些阴郁。他盯着顾栖筠的脸，嘴角突然向两边咧开，伸出手就要去碰顾栖筠的肩，口中道：“这么说来，本王还真得要谢谢云驰那个毛头小子了。若非如此，本王和江先生，怕是难能一见啊，竟不知江先生是如此的——”
顾栖筠垂下眼皮，正思考着将面前男女不忌的这人活剐了再逃出去的可能性，就感觉眼前忽的一白，杜晏之不知何时已经按捺不住，直接拔出长剑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嘴唇抿得死紧，目光和剑尖一齐对准了海龙王，语气不带温度地道：“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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