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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被三两个带甲的士兵从马车上拖下来，一路推攘着押进大门，直到双膝隔着粗糙的麻布“咚”一声磕在地上，才怯懦地抬头看了范知府一眼。
范知府见状，一张胖脸上的五官不禁缩成一团，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明显的不满：“这车夫也算是我府上的老人了，你们便是要抓，也总得给我个放人的理由吧。”
顾栖筠从怀中摸出那块施了法的红盖头，只见一缕细细的金线盘覆其上，另一端则在空气中摇曳着拉长延展。
他手指一弹，那金线于半空中突然调转方向，冲着车夫的心口直直刺去！
车夫眼睁睁地看着那根细长的金线穿胸而过，惊恐万分，条件反射就要大呼。杜晏之手疾眼快地将他下巴往上一抬，牙齿上下猛的一碰。车夫只感觉自己的下颌骨都被这一掌给拍得错了位，哪里还敢再叫，忙咬着牙不吭声了。
张潜看得眼角直抽抽，转头又对上无奈但略带赞赏的顾栖筠，以及站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范知府，默默地抬手捂住心脏，觉得自己这顶官帽是彻底保不住了。
范知府强压着惊讶和愤怒咬牙问道：“这是什么？！”
“追踪术罢了，无足挂齿。”顾栖筠的视线在车夫皱纹深陷的脸上顿了顿，发现这人的面相竟算得上是憨厚老实的那一挂，不由得意外地挑了挑眉，“是你偷了苏妍的红盖头？你拿它包食物送给了小乞丐？”
车夫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咬牙道：“如今官府也要来含血喷人这一套？就凭一根金线，如何断定是我？”
顾栖筠：“一根金线自然是不能，但我们有人证啊。”在车夫堪称惊惧的目光下，顾栖筠矮**子与他平视了一会儿，突然轻笑出声，戏谑道：“在下法力浅薄，但保不齐哪天运气不错，从阎王爷手中抢回了那么一两条命呢——你说是不是，嗯？”
车夫牙齿不停打颤，下撇的眉毛与嘴角生生破坏了他那副原本称得上憨厚和善的面容，整个人抖得如筛糠一般，问道：“……谁？”
“小乞丐啊。”顾栖筠眼角眉梢俱是得意，“幸好她机敏，馒头没吃几口就全吐了出来，在下不过略施法术——”
“吐了也没用！”车夫咆哮道，“她明明——”
车夫未尽的话语戛然而止，连范知府都难掩惊诧地望了过来。
顾栖筠拿扇骨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拍打了两下，笑道：“明明什么？明明馒头没有毒？明明你看着她碰到了红盖头？你说你搁这儿装什么呢？还玩儿吗，嗯？”
杜晏之隔着三步远看着车夫青白紫红交加、格外精彩的脸色，对着一旁的张潜麻木道：“他一直这样办案？”
张潜双目无神，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诈人么，多看看，习惯就好了。”
顾栖筠毫无骗人后的心理负担，拿起红盖头在车夫眼前抖了抖，继续说道：“你在苏妍的红盖头上施了两道招魂令，却没料到她在魂魄离体时突然发狂掐死了唐慎。招魂令只去其一，你担心露出破绽，便借着范二小姐拜访之机偷走盖头，将它随意送给了路边的小乞丐。”
“——从此这就只是一块极其普通的布料，被人发现了也没关系。又或许你想的是，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因为死的只是一对清贫的新婚夫妇和一个流浪街头的小乞丐，官府查不出来自然就放弃了。我说的对不对？”
范知府听到一半时脸色便由震惊转为了愤怒，差点挺着肚子就要冲上去来一脚：“简直禽兽不如！你是何居心！”
杜晏之则趁乱走到顾栖筠身侧，背对着范知府低声问道：“那两道招魂令真是他下的？”
顾栖筠扇子一展，学着他的样子偷偷摸摸低声回答道：“说实话吧，我觉得不像。”
“你们干什么呢？”张潜和范知府商量了半晌转过身来，说道，“车夫认罪了，那这案子算是结了吗？”
他扬手摸了摸脖子，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皱着眉疑惑道：“可唐慎苏妍二人同他又没有什么瓜葛，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栖筠闻言不经意地望向车夫，原本懒散的目光突然凝住了。
车夫迎上他的视线，所有恐惧惊怒的情绪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他直愣愣地盯着顾栖筠的眼睛，咧嘴森然一笑，磅礴的死气自眼耳口鼻七窍钻出，竟是在半空中化作一道模糊的人影向外飞去！
顾栖筠一扬扇没拦住，差点忍不住问候车夫他祖宗，转身冲范知府问道：“黑影朝西边去了，那里有人没有？”
范知府闻言大惊失色：“我二姑娘就住西边呢！”
范二小姐那张与曦和夫人神似的脸在顾栖筠脑中一闪而过，他“啧”了一声，顾不上张潜大呼小叫的阻拦，抬手往范知府周围结了个阵法，随后足尖一点跃空，径直朝西奔去，头也不回喝道：“跟上！”
杜晏之刚要追过去，就感觉脊背一痛，像是有根带刺的荆条陷进血肉里，直接从左肩拖到了右下肋处。
皮肉翻卷，有温热的液体自皮下喷涌而出。杜晏之连呼痛都来不及便倒了下去。
在天旋地转的痛感中他不由得回想到了顾栖筠口中的檀香印，但这一道印记比之前的那两道痛了何止千万倍。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到了张潜去而复返的身影，但白衣广袖的那人却始终不曾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是了，他一听到范二小姐的名字就不管不顾地奔过去了，连稍微等我一下都不肯。
说好的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带上我的呢？
额头上不断滴下的冷汗模糊了他的视线，张潜似乎被一道闪着金光的屏障给隔开了，他顶着自脊背蔓延至四肢的疼痛伏在地上汗流不止，衣领却被人猛地提起往后一拖。
他呼吸道受阻，被勒得不断呛咳，耳边隐约地听见了张潜焦急的呼喊和范知府惊惧的尖叫声。
杜晏之头一偏，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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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曦和夫人就出场啦（其实已经出现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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