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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潜蹲在官府门前堵人，抬头望见顾栖筠和落后他半步的杜晏之，活像条见了骨头的狗，大跨步噌一下直奔到他们眼前。
顾栖筠难得从他脸上看到严肃的神色，眉心不禁皱起，仿佛有只爪子扒拉了下心里的警铃，连着他的心脏脉搏一齐跟着“叮铃铃”振动起来：“发生什么了？”
张潜催着他快步往官府里走：“知府那边还没来的及往深了查，不过确定的是知府好色，正房和妾室之间闹得很凶，家宅不宁。这些先暂且放着，方才西街死了个小乞丐，我让人把尸体抬到官府来了。”
张潜几步跨到尸体旁将白布一掀，小乞丐安安静静地躺在木板上，很小一只，看骨相不会超过七岁；泥巴和灰一齐糊在她破破烂烂的衣服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麻杆似的胳膊上那块腕骨看起来格外突出，沾满黑灰的小手紧紧攥着一块红巾。
顾栖筠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是苏妍那块失踪的红盖头。
顾栖筠半侧着脸，下颌到脖颈处的皮肤因为这个动作而微微绷紧：“没有伤口吗？”
“没有。”张潜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随即抬手，指尖从下巴滑到喉结，示意他去看小乞丐半开的口：“不过我发现她的口中，咽喉处都有食物残留，是普通的白面馒头，没毒。”
“布上有轻微的黏稠感，”杜晏之蹲下来，从她手中慢慢抽出那块红的妖异的盖头，在它中心捏了捏，说道，“应该是有人用它裹住馒头送给了乞丐，她是在进食中途毫无所觉突然死去的。”
顾栖筠下巴尖点了点没吭声，抬手猛的拍出一道金色符咒，密密麻麻的图纹在触到红布的瞬间首尾相连，抽拉成丝，一端隐入布料，另一端穿过枝叶没入人群，朝着官府外的街道远远地迤逦而去。商贩与行人的声音嘈杂又鲜活，薄薄的围墙勉为其难地将那一方热闹隔绝在外，自喧嚣中圈出一片沉重的寂静来。
张潜瞪着眼睛看着金光一闪而过，左脸写着“措手不及”，右脸写着“惊慌失措”，反应过来后整个人简直出离愤怒了。他一把抓住顾栖筠尚未收回的手腕，恨不得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非人的构造：“我的亲娘诶！你在潼关闹那么大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刚透支又胡来！伤好全了？命不要了？”
顾栖筠甩开他的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显然是没放在心上；反倒是杜晏之盯着他微微苍白的脸色瞧了半天，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栖筠露在雪白衣领外的喉结上下一滚，咽下口中似有若无的血腥气，伸手将红盖头囫囵往怀里一塞：“这下子我们必须往知府家中去一趟了。张潜，你继续去查知府大人和那位二小姐，看看有没有什么性格大变，行为怪异的，尤其是那些知府大人压住了不让外传的消息。”他伸手在杜晏之头上揉了一把，语气瞬间变得温善可亲：“你先回……”
杜晏之一句“我和你一起去”正要脱口而出，就被张潜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扯着公鸭般的嗓子恶狠狠道：“又想单独行动？我告诉你，不可能！别想了！没得商量！赶紧把小少爷带上管管你那肆意妄为的脾性！”杜晏之闭上嘴，沉默地点点头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顾栖筠一顿，盯着一唱一和的两人又好气又好笑。微弯的桃花眼中，一双黑色的瞳孔像是浸满了日色，隐隐约约自眼眸深处浮出点暖阳般的笑意来，应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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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大人对自己无端卷入杀人案一事颇有微词，但杜小少爷和顾仙师亲自登门拜访，他也不好拂了两人的面子，差下人将他们一路顺顺当当的请进了府内。
知府姓范，数十年官场沉浮下来，做成了全国最繁庶的江南的土地主，也到了中年发福的年纪，挺着肚子走几步便要停下来喘口气。不过他年轻时或许也是个面容俊朗、才气过人的进士，这点从他家的二小姐身上隐约可以找出端倪。
范二小姐芳龄二八，是个打小的美人胚子，也是最受范知府宠爱的一个孩子。黛眉杏眼生的十分标致，但她的衣着饰品倒是府里不太起眼的一个，乍一眼看上去便少了些富贵，反而添了份清丽的婉约。
杜晏之对着顾栖筠那张皮囊看了三年，不太能欣赏其他人容貌的出色之处。他潦草扫了几眼，确认她身上的衣服和那件喜服并不是同一种布料之后便收回了视线。他扭头去看顾栖筠，却意外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恍惚神色。
……怎么回事？
顾栖筠顶着杜晏之如有实质的目光躬身拜了拜，压下面色的一抹异样，简单几句话交代了来意后便问道：“范二小姐与唐慎夫妇关系不错？”
范二小姐垂下鸦羽般的眼睫，应道：“投缘而已。”
顾栖筠：“苏氏成婚的喜服，布料是二小姐你拿给她的？”
她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但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心虚害怕，眨眼间便镇定下来：“苏姑娘成婚前后我一直待在府中，从未出门。至于你口中的布料——”她抬眼毫不躲闪地对上顾栖筠的目光，“你怎知便是范家的呢？退一步说，就算是又如何，许是我家遭了贼呢？仙师说话，总得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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