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熟悉并非全无来由，夏岁记得很清楚，这是在地下室时遇到的那个假特洛伊最后嘶吼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来得太过猝不及防，让在场众人心头齐齐一沉。
继而，他们背后又一次传来了那噩梦般铺天盖地的沙沙声——那代表着深藏在地面草丛中难以计数的黑色发缕正在逼近！
黑暗中隐隐聚集起来不止是丛生的女人头发，还有成群的看不清人数的修女们。
她们穿着破烂的袍子，裸露出接近腐烂的青色皮肤，不知何时已经在众人身后形成了相当的规模，如同末日片里的丧尸摇晃着向几人走开。
“这他妈是生化危机吗！”陈申嚎叫，他也顾不上疼，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
他身边的夏岁也没有等在原地等死的打算，敏捷地起身拍了下外卖小哥和肖睿明的肩：“走！”
肖睿明问：“去哪里？”
“教堂大厅，别慌，咱们有帮手，”夏岁沉稳地回答，又问特洛伊，“能直接把我们送过去吗？！”
特洛伊同样焦急万分：“不成，人太多了！”
“那就跑，”夏岁喊，“不想死就快点跑！”
*
后院，孤儿院正门。
簇拥在一起的唱诗班孩子们捧着小小的灯盏，几十盏萤火虫般细微的灯火照亮了后院那一小片草坪。
清亮的孩童歌声盘桓在院落上空，让原本阴森森的小院也变得柔和许多。但由远而近传来的散乱脚步声如同搅碎了一池清水的石子，在孩子间引起了一阵轻微的躁动。
拐角处的人很快露出头来，面对几十个围聚在一起的小鬼，他们奔逃的步伐也是一顿。
外卖小哥：“我*了，这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放眼望去，乌泱泱的白衣小鬼一个个都瞪着大眼睛盯着他们，难免让几人心生恐慌。
夏岁想了想，问特洛伊：“你先前说他们是死在火灾里的孩子，并不知道诅咒的事？”
特洛伊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我想是不知道，火灾之后他们一直躲在后院，没有和其他人接触。”
“那就赌一把吧，”夏岁望向那群孩子身后的教堂后门，“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赌他们对我们抱有善意。冲过去。”
这话一说，陈申就不干了：“你他妈要送死自己去，别带上老子啊！”
他捂着被夏岁揍得犹且抽疼的腹部，龇牙咧嘴。
夏岁耸耸肩，丢下一句“那你就呆在这儿好了”，带头就往那群小鬼的方向走。
在他身后，两个npc、外卖小哥以及肖睿明迅速跟上，没人给陈申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又或者说这样的局势下已经没有彼此商量的余地。陈申暗骂一声，不情不愿但行动十分迅速地跟在了队尾。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他们第二次遇上眼前这群孩子。两次简单的相遇从来都代表不了什么，仅是这样就去赌一群鬼怪的善意，即使是肖睿明也会觉得这样的决定太过疯狂。
所幸夏岁还没疯得离谱，他所谓的冲过去也并非指自小鬼们中间直接横冲直撞过去，而是微微绕出一点弧度，从鬼群的另一侧过去。
赞美诗的歌声仍未停歇，孩子们口中所唱的依然是夏岁听不懂的歌词。
他们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当夏岁几人从他们的队伍一侧俯身穿行时，那几十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孩子们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看不出他们面目上的是喜悦，麻木，又或是悲伤愤怒。
但他们终归没有动。没有攻击，也没有让路。
这几乎就是夏岁能预想的最好的结果了。
路行过半，鬼群依然安安静静地呆在原地，除了脑袋随着他们转动的角度大到有些诡异外，再没别的异样。外卖小哥已经忍不住松了半口气。
然而他这半口气还没喘匀，就瞄见右手边的篱墙上，蛇形的发丝已经接近半覆盖，正密密麻麻地游走着。
他嘴里的“快跑”没说出来，脚下却猛然感到股巨大的拉力，平衡不稳的情况下，他一个趔趄就要跌倒。
幸运的是在他身边的夏岁和肖睿明各伸出一只手，及时将他架住。
“没事吧？”夏岁抽空关心了一句，又对余下人吼，“别停！继续跑！”
“它……它们来了。”外卖小哥哆哆嗦嗦地说。
夏岁没回应，他知道它们来了，但近前就是教堂后门，这场赛跑已经濒临尾声。
他们擦着边躲进了进去，将堪堪追上几人脚跟的发丝与已经将头扭成180度的小鬼们一起关在门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隔着一扇门，孩子们的歌声依然能隐隐约约传进门里。
陈申抵着门，好半天才说：“你看见了吗？那帮小鬼还真不打人，头都扭成麻花了都不打人，嘿……你怎么蒙出来的？”
夏岁慢慢爬起来将门锁死：“这很正常，如果他们在这样的世界还在祈求神来拯救，那么有些东西肯定已经深入骨髓。你可以称之为善良，也可以称之为软弱。毕竟……”
他瞥了陈申一眼：“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地对别人提起屠刀，哪怕是为了反抗。”
陈申嗤笑：“这就是你的依据？大道理不用讲，你没见过他们快死的时候，人为了能活命什么都能做。”
夏岁张了张嘴，但门外乍起的尖叫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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