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茹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也或许是像我吧……”白老爷无奈地想道。
安太太正和白小姐一道站在天井上欣赏齐鬙殷种植的兰花,两人指着抽出玫瑰红花穂的墨兰有说有笑,白小姐看每一株兰花叶片新绿,不染一纤凡尘,料想齐鬙殷下了一些工夫去养。没想到齐公子如此爱兰花,她曾听快嘴的秋胭提过齐公子有一块绣有兰花的帕子,是当日他的中国妻子与他的定情之物,自此之后,他便爱上了兰花……
白小姐想着齐鬙殷和他的妻子种种故事,不觉看得有些出神。安太太瞅见白小姐愣神知道她为什么缘故,怜惜道:“孩子啊,你可为你的将来谋划过?”
“我每日来探望义母便是无尽的喜悦,常常有抑制不住的幸福。”白小姐听到安太太问自己回答。
“傻孩子,你啊……一贯说这些话哄我这个老太太开心。我知道你心里苦着,鬙殷他不懂得你的内心,我时常看着着急。你等了他十九年,把自己的青春给耗尽了……女儿家一生中能有几个十九年?”安太太说完转身要回房。
白小姐挽住安太太的胳膊闲步,似有所触动道:“我是真的欢喜,每次来这里我的心中欢喜得很。我自小没了娘,义母待我如同亲生女儿,我原害怕经常来叨扰你,会不会惹人生厌。”
安老太太拍拍白小姐的手转眼笑语:“哪里会生厌?我也喜欢你得很。”两人手套着胳膊漫步走到安太太的房中,两人在罗汉椅上坐下,安太太依旧让白小姐坐在自己身边。
安老太太从六角果盒里抓了一把玫瑰枣、银丝卷、桃脯塞进白小姐的手心道:“如今战火纷飞,这些碰头食也不大容易寻见了。吃呀……”说完,秋胭托了两碗银耳莲子羹过来。
白小姐答应了一声,慢慢地咬了一口,细嚼慢咽着。
“孩子啊……你这样为着鬙殷也是委屈你了,只是你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如何吗?”安太太这般苦口婆心地不知劝过多少回,她见鬙殷顽固,白小姐也是一般的顽固。
白小姐笑着摇了摇头,安太太的房中摆有一座金丝楠木的旧式大钟,金晃晃的钟盘,白堂堂的玻璃,钟总是不停歇的摇摆。此时安太太的话夹杂在钟声里敲打白小姐的心,白小姐低下双眼不语,她拾起一颗枣子撂进口里,却有难言的苦意,或许这份苦是自己心中带出的吧?
“月茹,我这些天听鬙殷说日本人前段时间袭击了马来大桥,他说一场战事恐怕是难保了……我听靳伯的小儿子说起那些日本人的凶残,无一不让人毛骨悚然,我听到一些竟不能再详细地去听……”安太太说着免不住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道,“只怕这不是人,是罗刹界的恶鬼吧?”
“我也听过一些,说他们冲进医院里把那些野战的志士杀尽,还将女护士赶出,绑在尸体上当众、当众……”白小姐不好说出以下的话,便隐了去,这些是她无意间偷听到家里的长工阿旺和金水对话了解到的……
“这可怎么好啊?!”安老太太皱起眉头发愁道。
她已想象出鬼子来袭时的一片惨景……如今的太平只是风满楼前的假象……
“义母,我会守在你的身边,你毋庸担心……”白小姐见安太太心生惊惧安慰道。
“若是你能走就快走吧!白老爷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你若有什么闪失,你的父亲只怕命也没有了一半。”安太太听白小姐安慰自己,按捺住自己的惊慌道……
她岂是不知,岂是不知,只怕她这一走,和齐家公子从此便是形同路人……白小姐走出齐宅时,长空浮起一朵朵裂开的云牙……她忽而觉得自己的命运便如同这云聚云散般变幻莫测……自己的未来如何?大约是如何也想不到的吧……
齐鬙殷从二叔公齐哲程家走出,他坐进车内关上车门要司机阿枫送自己回家,今天二叔公和自己说的话他岂是不知?狼烟滚滚从故国飘来,他十分焦急,暗道自己应该不离不弃,与它同一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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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引自钱钟书的《故国》。
②这段歌词我越看越像借鉴《春怨伊州歌》中的句子,就借了白老爷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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