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快步追了过去。
“先生那儿都是病人,怕脏着您。”
“嗨,这事儿呀?不碍事,我从小就与父亲在铺子里,见惯了。”
赵武并没有在意,驾上马车就追出去。
一直追了一条街,才看见程婴背着药箱子,佝偻着背在路上快步走着。
“父亲!父亲等等我!”赵武大叫。
程婴隐约听见身后像是传来赵武的喊声,停下来转过身去。
只见一驾马车飞奔过来,他欣慰地笑了。
赵武把马车停住,跳下来扶着程婴:“父亲,我送您过去。”
程婴此时不再说什么,擦了擦满脸的汗水,与儿子并排坐着。
到了铺子里,他跳下车,让赵武回去,自己迫不及待地跑进铺子。
赵武停好马车便跟了进去。
走到铺子的后院便看到厢房中有人躺在里面的床榻上。
程婴端着烧开的水走进去,赵武也跟着站在门口去看,必要时可以帮父亲的忙。
“壮士,你醒醒……”程婴轻轻推着那人。
那人从昏迷中醒来,口中说着胡话:“我要报仇……娘啊,我要报仇!”
程婴伸手探向那人的额头,迅速缩了回来,口中说着“如此了得”,便打了一把热面巾搭在那人的额头上。
“他在发烧吧?”赵武问。
“发烧?”程婴一时不解。
赵武这才想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在这个时期的人发烧可不这么叫,他们叫发热。
“我是说他在发热,滚烫着。”
“是,浑身像个大火球似的,就像你那几日。”
“父亲我来帮你。”
赵武抢过他手中的布,浸了浸热水,帮那人擦起脸来。
他的脸上全是血污,已经干涸了,结成块在脸上,整张脸看不出什么模样。
“这人是做什么的?怎么跟个血人似的?”
“为父也不知晓,也无法多问,此人来时一进门便倒在地上,到此时都没有醒过来。”
“那就是与人打架了。”
在这种乱世,杀人、放火、打架的事到处时有发生。
即使是都城也只有王宫附近的城东城南太平些,城北与城西比较混乱。
等到他把这人脸上的血全都清洗干净后,“啪”的一声,赵武手中的面巾掉在了地上。
在门外院中研磨药粉的程婴听见了,高声问道:“勃儿,怎么了?”
“哦哦……没事父亲!”
他慌忙捡起面巾放入盆中,端出屋子去倒水。
他得想办法把这个人从父亲这儿带走,并且不能让父亲怀疑。
“勃儿,你来帮为父研研药,我去扇火。”
赵武边研磨边想着办法。
一会儿程婴将炉子上煎的药倒进碗中,端进屋去喂给那人喝。
赵武看着手中已经研好的药粉,突然有了主意。
等程婴喂完药去洗碗了,他便坐到床前,伸手直指伤者的眉心。
他把自己的内力输向床上的人,看着那人的脸色渐渐恢复自然,他才松了一口气。
走出屋,他便向父亲说自己还有事要办,便告辞出来了。
赵武并没有走远,而是把马车驾到离铺子不远的地方,坐在马车上能看见铺子大门。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光景,铺子里有人走出来。
程婴在后面拽着那人劝说,大概是劝不了,便塞了一包东西到那人手上。
赵武知道,那是一包药粉,先前他帮着研磨好的。
等那人临近马车时,赵武将手中的鞭子朝那人挥去。
那人眼明手快,抬手便抓住了鞭子,迅速一扯,赵武稳坐在马车上。
这要是换一个人,此刻便被扯下了马车。
那人大惊,竟然有被他拽得纹丝不动的人?
他朝马车上看来,赵武一脸得意的神情:“上车!”
“世子?”顿觉失言,那人忙四下里看了看,便跳进了马车里。
赵武立即“驾”的一声,赶着马车朝城北驰去。
到了住宅,他直接将马车驾入后院,跳下马走到车旁:“子籴,到家了,下来吧。”
子籴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了看四周,这才放心下来。
赵武把他暂时安置在后院的一间空屋里,收拾停当,表情冷峻地坐在子籴面前。
“你这是怎么回事?”
“……”
“你不是送你母亲与妻儿进山去了么?”
“……”
“你说话啊!”
赵武是个急性子,子籴也是,从没见过子籴这么有问不答的。
“你快说啊?哑巴了?”赵武心中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子籴悲愤的脸上落下两行热泪,哭得泣不成声。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他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在子籴的哭诉中赵武听明白了。
他在送家人到山里去的路上,遇到了屠岸贾的一支队伍。
由于与母亲妻子一路说笑,忘记了避开,被队伍中的人认出,便喊了出来:“此人是背叛屠岸大人的子籴,快快将他拿出!”
于是,队伍骚乱起来。
个个都大喊着捉他回去有重赏。
他驾着马车调头就逃,最终没能逃过追兵,马车被他们团团围住。
为了保护母亲与妻儿,子籴不得已出手。
最后寡不敌众,自己被打落山涧受了重伤,等他醒来后,爬上大路一看,母亲与妻儿已经惨死在马车里。
他悲痛地掩埋了他们,提着刀潜入屠岸贾手下的军营,将一个营的人全都杀了。
他也已经伤势过重,为了活下去好替母亲与妻儿报仇,他便钻进卖菜的马车中,混进都城,找到了程婴的药铺。
听完子籴的讲述,赵武的眼眶湿润了。
凭着一腔血气,他很想立刻就去为子籴报仇。
但是一想到韩厥的警告,对付屠岸贾不仅仅是一刀杀了报仇这么简单。
老贼在晋国独霸一方,势力庞大、根基雄厚。
杀他一人,他那些遍布全国的部将与爪牙便会起兵造反,到时便将晋国大乱,使晋国被周边虎视眈眈的几个国家趁机吞并。
赵武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成为晋国的罪人。
因此才准备布局,听韩厥的,先使自己变强大,再入朝为官,一步一步将屠岸贾的根基挖起。
“世子,老母与内子、小儿死得好惨啊!”
“我定要杀了屠岸贾替他们报仇!”
听着子籴声泪俱下,赵武按捺住自己的冲动。
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他站起来:“子籴,你安心养伤,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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