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吴掌柜的说说笑笑的往回走,怕夜凉,招娣出来给锦绣加了件衣裳。
“公平交易”,秤杆上用小针扎的一小溜儿字。原是涂着金色颜料的,现在掉了大半,远远看上去只是棕黄的几个小麻子。哪怕看不懂,洪子卿也蹲在地上死盯着秤杆上的星看。
扎着汗巾的小伙子,黑黝黝的脸面,一双黑手提着称上的麻绳,秤砣高起。
“公道老儿年高,抬一分头,见一分喜——三斤八两!”他吊着嗓子学着人家店铺里的人喊,声音洪亮,企图跟整个集市比嗓门大似的。
洪子卿皱着鼻子,摇头:“非也非也,我娘说了是四斤整的!”
“我称了,它就是三斤八两!”
洪子卿瞅瞅他身后的一杆黑不溜秋的大称说道:“你再用那个给我称称。”
“大勾盘儿小勾盘儿,称出来的是一样的!你这三斤八两犯不着我拿大勾盘!”
洪秀才还要说,那年轻人却嫌烦了。他再也不理会洪秀才,拿着汗巾摸一把头上的汗珠子,吊着嗓子冲着人群喊起来:“来啦来啦——莲藕嘞——甜噢——脆哦——赛过大明湖的哦——”喊到最后一个“哦”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把嘴往洪子卿的耳朵上贴。“哦”的一声,吵得洪子卿只得俯身抱了那三斤八两鸡蛋跑掉了。
穿过拥挤的人群,等那汗巾小伙子的喊叫声和集市里的叫卖声夹杂在一起分不出来的时候,洪子卿才气喘吁吁的挤回到这头收鸡蛋的钟老汉面前。
钟老汉正蹲在鸡蛋筐子后面抠着脚丫子抽旱烟,见洪子卿回来了,他磕巴磕巴鞋上的老皮,心里得意,脸上却装作不在乎的抬了抬眼:“称好了?可是三斤八两?”
洪子卿喘着气,点点头。
钟老汉扔了旱烟站起来,一把拿过洪子卿手里的鸡蛋叫嚷起来:“老子说三斤八两就是三斤八两!多收你一两鸡蛋我陪你一两黄金!奶奶的,老子收鸡蛋十多年,没一个人说我短斤少两过!今天被你个没长毛的小子羞辱了……”他满脸不悦的嘟囔着,洪子卿正趴在他筐子上喘气,一口大气正吸着了钟老汉吐出的一嘴的白烟,洪子卿呛得直咳嗽。
称好了鸡蛋,钟老汉付给他钱。
洪子卿弓着背咳嗽的满脸通红,一边接过钟老汉的钱,一边捡起那块包鸡蛋的藏青色的布。把钱包进布里面,然后又很仔细的把布叠整齐了的揣进怀里。他咳嗽着挤在人群里走,走了两步,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在他后背给他拍打。分量不轻,拍了两下,洪子卿就觉着不咳嗽死也得被拍死了。他往后面摆摆手,自己又喘了会儿,才回头来看。
洪子卿这一看吓得不轻,立马就忘记了咳嗽。
“瑞峥兄?”
“你吃什么了?呛成这样?”
“没什么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我去你家找你,你娘说你来集上了,我就来集上找你啊。”
“家里母鸡下了蛋数十个,瑞容不在家住,没人舍得吃,我娘让就我来集上换鸡蛋,换些钱。”
瑞峥想了下,问:“是换钱还是换鸡蛋?”
洪子卿想了下,说:“拿着鸡蛋换钱。”
瑞峥明白过来:“哦”。然后提着瘦巴巴的洪秀往集市外围走,“我说妹夫,我妹妹不在你家去哪了?”
“被你媳妇抢回家了。说你爹病着,带瑞容回去孝顺。”
“我媳妇抢瑞容?她这么能干?”
“白菜,瑞峥兄,你等会儿,我得买棵白菜。”洪子卿在白菜堆里蹲了下来,回头又掏了几文钱给瑞峥:“劳烦瑞峥兄去对面帮我买块生姜可否?”
洪家村村口的老杨树下,瑞峥和洪子卿抱着一棵白菜蹲在那里聊天。
说完了锦绣带走瑞容的经过,瑞峥默默不言语,这事儿他帮不上忙,何况锦绣是有道理的。
洪子卿也没指望他,回头问道:“话说回来,瑞峥兄你是如何回济南的?回家了么?岳丈的病情如何?”
“我从临清过来的,没回家。我爹你还不知道么?天天吆喝着头疼腰疼浑身疼,等我我一回家他立马就好,然后活蹦乱跳地把我揍个稀巴烂。”瑞峥伸手折了块白菜叶子撕着玩,“好妹夫啊,我妹妹不在,你们家屋子空不空啊?再多住个人你说好不好?”
洪子卿面露警惕,抱着白菜往后挪了一步:“你要做什么?你家金山银山那么多钱,你不回家不会去住大客栈么?来我们这小茅草屋里挤什么热闹?”
瑞峥没好意思说自己身上没钱了,一把拉过洪子卿接着揪他手里的白菜,只好胡扯道:“哎,别说了。前一阵子我帮你嫂子教训个小流氓,教训完了发现那不是个小流氓,是个大流氓。亏了,人家现在追杀我呢。从杭州一直追杀我到临清,我又跑回济南。不论回家还是住客栈都实在危险,他一准儿找得到。于是我想还是躲到你们家比较安全,性命攸关,不知道你能不能让我借宿几天?”
洪子卿将信将疑:“这事情程锦绣摆不平?”
“她要是能摆平还能用我出马么?你不知道她脑袋上叫那流氓的鞋帮子砸了个大淤青的事儿?”
“有这等事儿?”那程锦绣把瑞容拉走的事情一直让他心里堵的慌,现在听见她也有糗事,洪子卿惊讶之余还觉得挺出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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